芯片与科学法：新政之下，美国半导体产业何去何从？
美国“芯片与科学法案”旨在为美国半导体产业提供520亿美元的资金支持，旨在确保国家安全和关键电子产品供应链的稳定，尤其是在美中关系紧张的背景下。该法案的通过，部分原因在于它承诺将高价值的工作岗位带回美国，这将是几十年来这些工作岗位从美国流向亚洲低成本地区后的首次回归。
然而，随着特朗普当选总统，共和党牢牢掌控联邦政府，我们很快就会发现，对电子产品、芯片及其带来的工作岗位的热情是否依然存在。
在特朗普的领导下，政府效率部（DOGE）任命了维韦克和埃隆·马斯克等新领导人，旨在削减政府开支。他们是否会继续支持“芯片与科学法案”？他们是否认为在半导体工厂建设方面进行第二阶段投资，完成已经启动的芯片工厂建设，具有价值？
为了解答这些问题，我采访了普华永道咨询和会计事务所合伙人斯科特·阿尔马西。他在普华永道20年的任期内，长期负责公司的半导体业务。为了胜任这份工作，他必须深入了解芯片业务的复杂性，不仅要从硅谷的角度，还要从韩国等地的角度进行了解。
以下是我们采访的编辑版记录。
斯科特·阿尔马西是普华永道负责芯片业务的合伙人。
VentureBeat：您能先介绍一下您的背景吗？
斯科特·阿尔马西：我是普华永道的一名合伙人。我们显然是大型会计和咨询公司之一。我在公司工作了20年。目前，我是我们美国半导体业务的负责人。我们的业务分为审计和咨询两部分，审计包括保证、上市公司、资本市场、审计意见，而咨询则是咨询服务。我负责这两项业务，但我的背景是审计合伙人。在过去的20年里，我一直在美国工作，主要是在硅谷，也曾在韩国工作了三年。我的客户几乎都是半导体公司，从代工厂到最终的无晶圆厂公司，他们生产最终产品。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见证了整个过程。
从观点来看，我们的行业——尤其是从新冠疫情开始——一直备受关注。现在，每个人都对行业的转变感到好奇。您提到了“芯片法案”。还有中国。世界其他国家都在努力实现本土化、回流，无论您想怎么称呼它。与此同时，亚洲的肌肉记忆仍然存在了30多年，将一切都转移到那里。现在，人们正在想办法将这些产业带回来，或者进行多元化发展。
VentureBeat：“芯片法案”获得了两党的支持，这就是它能够通过的原因。在选举之后，它将如何修改，或者说，已经拨付的资金是否会得到使用或分配？
阿尔马西：有很多不同的观点。您说得对，它是两党支持的。理论上，它很难被撤销，不仅从行政角度来看，而且从政治和情感角度来看也是如此。许多州对资金的分配感到非常兴奋，因为大型企业将在他们的州建设工厂。这使得撤销它变得很困难。最初，而且我们距离选举才过去七天——最初人们对此有些担心。资金是否会得到分配？一些人，包括可能负责分配资金的商务部，希望确保他们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了。他们是否需要加快速度，获得资金的公司是否需要共同努力，在政权更迭之前完成所有工作并锁定资金？
至少从我最近听到和读到的内容来看，最初的“芯片法案”——510亿到520亿美元，无论纯现金是多少，以及税收优惠会让它更高——可能不会有风险。这些资金将继续得到分配。一个有趣的事情是——我不知道您对“芯片法案”了解多少，但实际上，这笔资金是专门拨款的，超过500亿美元。然后，商务部开始制定计划，确定他们希望人们在获得资金之前做什么。整个过程几乎是一张白纸。他们试图弄清楚，是否限制了你在中国的扩张？或者不一定是中国，而是名单上的国家。需要注意的一点是，如果这些合同是在新政府上台之前签署的，资金可能仍然会得到分配，但他们是否会试图对它施加额外的限制，进行一些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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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确定是否可以进行大规模的改变。它没有限制性。但条款的制定是为了防止中国的增长，确保创造就业机会，确保你没有进行股票回购。所有这些内容都已包含在内。
VentureBeat：另一个新情况是可能出现的关税。如果美国以外的供应链仍然存在，并且它们向半导体工厂供应零部件，那么成本是否会因此上升？人们指出，游戏机等产品的成本会上升。现在，PS5 Pro 的价格是 700 美元，如果受到关税的影响，价格可能会涨到 1000 美元。这款游戏机是在中国制造的。AMD 是其主要供应商。但我不知道哪些部件会受到关税的影响，如果有的话。
阿尔马西：关税是一个有趣的话题。您的数字是准确的。如果一项技术——假设它完全在美国以外制造。它最终作为完整的控制台、手机或其他产品进口到美国。这些产品的价格——我不会说它是价格弹性不大的，但需求往往存在，因为这些产品本身就很贵。我不知道正确的数字是多少，但除非关税达到 100%，使价格翻倍达到 1500 美元，否则我认为——我没有实证证据，但从轶事来看，在特朗普第一任期期间，中国只是将这些成本转嫁给了高端产品。真正受到影响的是材料、商品、钢铁和铝，这些东西真正用于供应链的开始，用于制造那些价格不是 500 美元、600 美元、700 美元的商品。
我的观点是，关税很可能会成为现实。但当您谈论美国以外的供应链，最终的成品进入美国时，可能会有两种情况，一是将部分成本转嫁给消费者，二是将部分成本吸收进利润率。但我认为，它不会对以下几个方面产生重大影响：一是公司行为，二是消费者行为，三是总体供应链。如果您观察从半导体角度进入美国的许多产品，这些产品不是游戏机、成品，也不是出售给 OEM 和 ODM 的产品——它们是许多最终进入数据中心或 AI 类产品的东西。尖端领域，您可能不会从中获得产品，但它几乎是一种服务。如果您是拥有定价权的大公司之一，您可以将额外的每小时 10 美分或其他成本叠加到其中。
VentureBeat：芯片行业的销售情况如何？我看到了 SIA 11 月 5 日的报告。报告称，第三季度半导体销售额增长了 23%。在这些事情发生的同时，您对目前全球芯片行业的健康状况有何看法？
阿尔马西：我认为目前该行业很健康。2021 年和 2022 年出现了顶峰。您会看到这些令人难以置信的高数字。全球半导体销售额曾低于 5000 亿美元，然后飙升至接近 6000 亿美元，然后又回落。出现了过度购买、双重购买、三重购买，无论您想怎么称呼它。出现了一些吸收。
最近，该行业受到 AI 的推动——或者说很大程度上受到 AI 的推动，这取决于您如何看待它。但在 AI 之下，还有许多不同的子行业正在以不同的速度复苏。内存正在逐渐恢复。即使在内存领域，您也有运行最简单设备的标准 DRAM，以及运行这些 AI 模型的高带宽 DRAM。它已经开始恢复。您可以在三星、海力士和美光的业绩中看到这一点。至于手机制造商，中国几年前出现了一些波动。这种情况似乎正在开始恢复。
英特尔的帕特·盖尔辛格在 2 月份向 OpenAI 的萨姆·奥特曼提问。
总的来说，我认为该行业很健康。月度数据一直在稳步增长。我并不惊讶季度数据增长超过 20%。我不确定这种情况是否会在未来 12 个月内持续下去，但我认为增长是必然的。也许是高个位数的增长。该行业的各个方面正在以不同的速度恢复。笼罩着这一切的是汽车行业，它似乎是未来几年长期增长的一个向量。它将在未来几年继续增长。这是一个总体上健康的行业。但它确实具有周期性。
VentureBeat：除了这些收入数据，回到美国，我们是否开始看到由于“芯片法案”的建设而带来的更多美国就业机会？
阿尔马西：当然有建筑工作。从劳动力规模来看，这并不重要，但建设这些工厂需要数千个工作岗位。这很好。一旦这些工厂投入运营，就会需要人员来运营工厂、运营建筑物、运营所有需要专门技能的工作，而这些技能在美国可能缺乏，因为这不是重点。这将很有趣。现在有建筑工作，一旦工厂投入生产，是否会有足够的人员具备必要的技能？我们听说台积电将一些员工派往凤凰城，例如。但这是否可持续，能够让它起步？
它确实在刺激经济，刺激就业。许多项目在“芯片法案”最终确定之前就已经在进行中。他们已经开始这些项目，以期获得资金。但最终确定资金后，又宣布了一些项目。工作岗位是存在的。多年来，美国一直更加重视设计和尖端技术，进行研发，而不是制造。认为我们能够在一夜之间，或者在几年内，立即恢复这种肌肉记忆，这是一种天真的想法。但这是必要的。
英特尔首席执行官帕特·盖尔辛格为芯片生产破土动工。
VentureBeat：是否有好的方法来衡量这种进展？无论是从这些领域毕业的人员进入该行业，还是——这可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些工厂周围的供应基础是否到位？
阿尔马西：没错。今年和明年的入学人数——如果人们看到美国正在认真对待这件事，他们可能会说，“我会获得学位，以配合这些工厂的建成和运营。”我们写了一篇观点文章——这是在供应链短缺期间。公司可以做些什么来减轻潜在的负面影响？其中一部分是公司和大学之间的合作。亚洲做得很好。台湾做得很好。当这些公司进入这些新的地区，无论是俄亥俄州还是亚利桑那州，他们是否会尝试与大学合作，类似的事情，这样你就能获得一支在你的流程中接受了四年培训的劳动力？同样，这些事情也不会在一夜之间发生。正如您所说，我认为您可以通过入学人数来衡量，然后通过毕业人数来衡量。这将很有趣。
VentureBeat：我们是否预计这些工厂建成后，全球需求会很好？
阿尔马西：总的来说，是的，但我认为这将很有趣，因为正如我所说，这是一个非常具有周期性的行业。我认为，全球范围内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产能增长计划。现在，话虽如此，半导体行业现在与过去看起来大不相同，当时它基本上只是计算机。计算机的发展，或者说手机的发展，决定了该行业的发展。有足够的不同的子市场，如果可以这么说，需求将保持强劲。我认为这些产能将有地方去。我会这样说。
我认为我们会达到工厂充分利用的程度，以至于我们无路可走，价格会上涨吗？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这将使人们能够重新评估他们的供应链，以及他们希望在哪里为不同的产品和不同的生产线采购产品。
VentureBeat：我想人们会想要重新审视这个问题。“嘿，政府换届了。现在我们想看看我们是否真的物有所值。”您认为现在利弊有什么不同，如果有的话？
阿尔马西：对于已经通过的法案，我认为没有太大区别。其中已经有很多保障措施，尤其是因为它是一笔巨额资金。这是第一个实施的项目。显然，之后是《通货膨胀削减法》，该法案的预算为 1 万亿美元。那是基础设施和更广泛的事情，也许人们每天都能看到。但他们希望确保他们不仅仅是在浪费 510 亿美元。
在弗吉尼亚州马纳萨斯的美光工厂制造内存芯片。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会重新审视它。我不知道如果哈里斯继续执政会发生什么。但我认为，2.0 版本会以某种形式出现。当这 500 亿美元被拨款时，这仅仅代表了当时正在进行的项目的成本的 20% 左右。必须发生其他事情。你知道游说是怎么一回事。查克·舒默是这一切的坚定支持者。我认为，现在“芯片法案 2.0”的可能性可能较小，至少从最初来看，特朗普提出的优先事项就是这样。再说一次，谁知道呢？他们会进行公私合作吗？他们会找到公司，然后说，“你是这家工厂的买家，投入一些资金吧”？但我认为我们不会看到“芯片法案 2.0”，他们会说，“这里有 X 亿美元，继续增长。”
VentureBeat：基本论点是，世界不稳定，这是一个战略性行业，因此它应该在我们境内，同时提供大量工作岗位，是我们想要的工作岗位。这个论点似乎仍然相同。
阿尔马西：绝对正确。这只是如何发挥这个信息的问题。显然，会有关于中国的讨论。与此同时，如果你退一步，晶圆厂，前端，只是供应链的一部分。在“芯片法案”中，也有一些资金用于先进封装，简单来说——以前，你拿一个芯片，把它放在一个小芯片上，然后你卖这个芯片。现在，你把三个、四个、五个、六个芯片放在一起。他们也希望这样做。
与此同时，亚洲领先了 30 年或 35 年。如果你作为一个政府诚实地面对自己，你想要回流。你希望它在我们境内。你想要国家安全。你想要所有这些。但对于任何主权国家来说，认为他们能够在国内建立一个完整的行业是不现实的。你必须权衡利弊。我们希望确保拥有哪些方面，这样我们就能掌握一些或大部分牌？我们对哪些方面可以不回流感到满意，因为成本超过了我们获得的收益？这将很有趣，让我们拭目以待。
VentureBeat：AI 现在比这些计划制定时要大得多。几年前，你可能会争辩说，半导体是政府支持的重点投资领域，但现在人们可能会说——如果你可以选择投资 AI 或投资半导体，你会选择什么，为什么？
英特尔正在大力投资芯片生产。
阿尔马西：它们并不相互排斥。你需要半导体来投资 AI。我之前谈到了周期性行业。它几乎与过去相同的周期。回答您的问题，假设有人给出的答案是，“当然要投资 AI。我们需要投资 AI。我们需要拥有大型语言模型，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将这些数据货币化，提高效率等等。”然后，20 年后，“哦，等等，中国和台湾仍然拥有所有底层技术。如果他们决定切断我们……”如果你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很有趣。
回答您的问题，许多人可能会说，当然要投资 AI。它很新。但你仍然需要力量来做到这一点。如果我是政府，我会投资什么？你想要投资砖瓦水泥。大多数国家的人都能理解这一点。他们能看到它。它是实实在在的。但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你将资源分配到哪里？
VentureBeat：听起来还没有出现任何新的重要信号。我们真的要等到 1 月份才能知道结果。
Lidwave 正在努力制造片上 4D LiDAR 传感器。
阿尔马西：没错。看看他们在“跛脚鸭”会议期间是否会采取任何行动，这将很有趣。上周晚些时候，有一个公告——我不知道是哪个机构，但他们向大型设备制造商发出通知，称他们注意到对中国的大量制造设备销售。对于尖端产品，已经存在制裁和限制。荷兰公司 ASML 无法出售某些产品。应用材料公司、LAM 公司，他们无法出售一些高端产品。但他们仍然可以出售很多产品。上周发出通知，说，“嘿，我们注意到这个比例很大。”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询问，但“跛脚鸭”会议可能有点不稳定。我个人认为，在最后一刻不会发生任何重大事件。
潜在候选人的名字已经开始泄露出来，他们可能会担任各种职位。我们将开始看到他们的倾向。也许从那里，我们就能看到他们是否会对中国采取更强硬的立场，或者是否会对中东采取更强硬的立场。沙特阿拉伯想要进入 AI 领域。他们想要做尖端的事情。历史上，对中东的许多方面，包括关系，都有不同的看法。本届政府将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对中国已经施加了严厉的限制，这些限制始于特朗普时期，并在拜登时期继续，但他们仍然证明了他们有能力继续发展自己的国内知识和制造业。让我们拭目以待。
